雁荡山位于东海之滨,浙江省温州市内,是一座完整的白垩纪破火山。乐清市的北雁荡、中雁荡,平阳县的南雁荡,并称“东瓯三雁”,人们口中的雁荡山一般指的就是北雁荡。这里属于亚热带海洋性气候,潮湿多雾,尤其是春季,茫茫的云山雾海中只有主峰百岗尖隐隐在望,宛若仙境,“百岗云海”之景堪称一绝。
云遮雾绕的雁荡山,破火山中的颜值担当
但雁荡山又究竟美在哪里呢?凭什么让国家地理狂写16页?
雁荡山的美不走高大上的路线
雁荡山与中国传统的名山一一一五岳的美感确实不同。这种不同主要在美的风格上, 我觉得五岳的审美风格是雄伟, 是壮丽, 是雄险, 是壮阔, 这些山的审美受帝王的审美爱好影响甚大。这些山强调登临这山可以获得那种雄出地表之上, 俯视大地的感觉。或者说, 五岳中有的山在审美上并非最上乘, 而是因为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被选中。
雁荡山则完全不走那种高大上的路线, 它并不高大, 主峰百岗尖海拔也就超出千米, 为H08 米。主峰也并非鹤立鸡群, 远超他者。其他山峰大多在海拔500 一1000 米之间, 而且这些山峰的顶部大都在一个水平面上, 所以沈括说: “ 予观雁荡诸峰,皆包在诸谷中……从上观之,适与地平。"
这是因为雁荡山造山的基础是两种岩石: 一种是火山喷发流出的熔岩凝固形成的流纹岩, 另一种是喷发时喷出的火山碎屑及火山灰落下后形成的凝灰岩。有人会问: 火山喷发不是会形成火山锥吗? 雁荡山并不像火山锥啊。不一定, 火山喷发有多种形式,有的猛烈喷发, 最后形成锥形, 有的岩浆沿着裂隙缓缓溢出, 形成厚厚的熔岩被, 还有另外一些形式。
雁荡山在一个距今1.1 亿一1.2 亿年的时间段里, 经历了四期火山喷发: 一次猛烈的喷发, 喷出的岩浆形成了厚达600 米、面积达60 多平方公里的流纹质凝灰岩; 熔岩喷空后, 火山口塌陷: 接着发生的是岩浆平静地溢流和侵人, 600 多米厚的岩浆覆盖了方圆近百公里的大地: 第三次是岩浆局部喷发和溢流; 第四次是一次猛烈的喷发, 大地又被岩浆覆盖……雁荡山就是在这样的一层层的火山岩一一流纹岩和凝灰岩的基础上形成。雁荡山地处湿润地区, 在河流的侵蚀作用下, 河流把这些火山岩体改造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雁荡山是在低海拔的滨海地区火山喷出岩浆的基底上形成的, 故山的绝对海拔不会高。又因为在熔岩和火山碎屑形成的岩石上由河流下切形成了峡谷和峰林, 所以一群山峰高度会大致相同, 山顶在同一期火山熔岩形成的熔岩被的平面上。
雁荡山的美, 康有为的赞赏为最
雁荡山的群峰既然并不高耸雄伟, 为何又如此吸引人呢? 我觉得笼统地说雁荡山是以奇、以幽、以秀、以韵为其特色。其实这一点沈括也说到了: “ 温州雁荡山, 天下奇秀” ; 徐霞客亦云: “ 层峰叠嶂, 左右环向, 奇巧百出, 真天下奇观” ; 去雁荡山的名人甚多, 我遍阅其游记, 最常见的形容词. 奇、秀、绝、幽、幻、险、峭、峻 “ 大多说到雁荡的景物: 峰、岩、崖、嶂、穴、洞、梁、脊……提到更多的是雁荡山的水: 瀑、池、溪……
在游雁荡的众多名人中, 康有为最值得一提。康有为自称, 除了中国的名山, 他还遍游世界名山。印度与中国之间的喜马拉雅山, 美国、加拿大境内的落基山, 奥地利与德国之间的阿尔卑斯山等,他都去过。但是比来比去, 他说: “ ( 雁荡山的) 丘壑之美, 以吾足迹所到, 全球无比, 奚独中国也。”
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则把雁荡山与中国其他名山做了一番对比, 未言高下。他说: “ 奇峰怪石, 不可胜数, 散布于平畴杂岭之间, 占广大之区域者,雁荡也。
“ 奇峰怪石, 不可胜数, 高下错峙, 翕聚而为之崇高之大山者, 黄山与华岳是也。”
“ 奇峰怪石, 不可胜数, 夹江列阵, 数百里,如岳家军之不可撼者, 三峡是也。"
“ 奇峰怪石, 不可胜数, 如泰西之象戏, 植高蹲之子棋, 布局于郊原者, 桂林阳朔是也。"
吴稚晖对这几处景观的概括, 抓住特征。我只说一下这里面涉及的岩石的性质。雁荡山的地貌,之所以是奇峰怪石散布于平畴杂岭间, 是因为前面说过雁荡山形成的基础是火山喷出岩。由于火山喷发了四期的缘故, 因喷发的位置不同, 岩浆和火山碎屑覆盖范围大, 所以雁荡山的奇峰怪石, 分布面积广大。
黄山和华山之所以汇聚一处, 高下错落, 是因为它们都是花岗岩岩体。地球内部岩浆侵入上涌形成巨大的穹隆状岩体, 但未出地表, 后地壳抬升,露出地表, 接受河流的侵蚀切割, 方塑造出峰峦攒聚、汇为一处、高下递进的格局。
雁荡的奇秀奥妙处就在凝灰岩的岩性上
雁荡山的奇秀绝幽, 奥妙处就在这火山四次喷发和溢出的方式各不相同与所形成的岩石的性质上。
雁荡山火山的四次喷发活动, 形成了四层岩石的结构。这四层不同期的岩石, 因为差异风化的缘故, 往往形成几级层次错落的岩石阶梯, 岩石的台阶处, 往往绿树葱茏, 形成绿色植被条带斑块, 点缀在陡峭的岩壁间, 使这里的悬崖峭壁不类他处。这是雁荡山秀和幽的原因之一
雁荡山的奇与秀、险与怪,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岩石是流纹岩和凝灰岩的缘故。我们知道沉积岩往往具有明显的水平层理结构, 又有垂直的裂隙和节理, 因此流水的侵蚀和岩石的风化往往沿着节理进行。流水对岩石的雕刻塑形, 往往受层理和节理的控制, 变质岩也大致如此。而雁荡山的火山喷出岩一一流纹岩和凝灰岩一一却层理、节理很少,尤其是凝灰岩, 它是火山喷发时落下的火山灰和火山碎屑被岩浆胶结而成, 因此层理和节理很少。流水侵蚀塑形时, 它几乎不受层理的控制, 因此流水能将其塑造出各种奇形怪状来。
这一点明代的大文人王季重就看出来了。他是这样说的: “ 雁荡山是造化小儿时所作者, 事事俱备担重物一一有紧无要, 有文无理, 有骨无肉, 有筋无脉, 有体无衣, 俱出堆累雕錾之手。"看了这么多人说雁荡, 我觉得最合我意的就是王季重这段话, “ 有文无理, 有骨无肉, 有筋无脉" , 说的不就是凝祆岩吗。凝灰岩像一个面团,它无明显的层理、节理; 它耐雕刻, 不容易崩裂,又有些像黄杨木: 色彩也好, 因为凝灰岩中暗色矿物少, 所以颜色浅, 呈粉色、牛奶色; 加上火山喷发时有些小的火山碎屑颗粒散落其间, 这些小的砾石, 好像混凝土中的石料, 增强了凝灰岩的坚固性,这又使得凝灰岩做建筑材料和雕刻材料时有一种质料的美感。
雁荡山周边的村庄多是用凝灰岩做石料砌造房屋。除了造屋, 凝灰岩细腻的质地, 灰白、奶白、粉白的色调, 成了制作窗户的好材料。因为凝灰岩颗粒微小、胶结牢固, 可以雕刻很精美的图案, 那些镂空雕刻出来的莲花纹、卷草纹, 那观音菩萨手中拿着的细细的柳枝, 很难想象别的岩石能雕出来,非凝灰岩不可。因此凝灰岩成了绝好的建筑材料、雕刻材料。人们在地下像采金银铜铁矿石一样地采集凝灰岩石料, 在雁荡山周边的一些地方有很多洞窟, 就是采完凝灰岩后留下的。
雁荡山裸露岩体的浅色凝灰岩, 给人一种细腻白洁的人体的质感, 再点缀上一丛丛、一道道翠绿的树木、缭绕的云雾一一一这正是让人们感到雁荡奇秀, 让康有为觉得“ 全球无比" 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