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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生平简介:忧郁的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

时间:2024-03-17 20:50:45  作者:观心得自在

在民国诗人中,我最喜欢戴望舒,他是民国四大才子之一,另外三个是郁达夫、徐志摩和邵洵美。他本名承,望舒是他的笔名,意思是月神,出自屈原的《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意思是前面由月神望舒开路,后面由风神飞廉作跟班。

戴望舒忧郁而浪漫的《雨巷》迷倒了一代代的文艺青年,“丁香一样的姑娘”成为汉语言中喻指美好爱情的文化符号。然而,虽然戴望舒以"雨巷"诗人的桂冠在灿若星辰的民国文坛占据一席之地,却在爱情和婚姻中非常不幸,三段恋情结局都狼狈不堪。

戴望舒的初恋施绛年

1927年,22岁的进步青年戴望舒因"大革命"失败带来的白色恐怖而心情极度苦闷,此时他认识并爱上了比他小五岁的施绛年,施绛年开朗、活泼而调皮,是戴望舒的好友、《现代》杂志主编施蜇存的妹妹。但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称的,因为施绛年并没有爱上木讷、忧郁、颜值不高的戴望舒,她心中早有自己喜欢的人。

戴望舒对施绛年的一见钟情,是单相思性质的,他激情迸发,灵感绽放,写下不朽名篇《雨巷》、《我的恋人》、《烦忧》。

戴望舒痴心要娶"丁香"姑娘,苦苦追求,并以跳楼相逼。施绛年担心闹出人命,便假意接受戴望舒的求婚,要求他必须出国留学得到学位、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施绛年的意图是支开他,拉开相互之间的距离。

戴望舒去法国巴黎大学留学。3年后回国,发现他心爱的"丁香"姑娘已移情别恋。伤心至极,他当众打了施绛年的耳光,结束了这段刻骨铭心的8年之恋。

戴望舒与妻子穆丽娟的结婚照

戴望舒与施绛年诀别后,郁郁寡欢,遇到了比他小12岁的穆丽娟。穆丽娟是戴望舒好友穆时英的妹妹,她天真、清纯、秀丽,学历不高,但很喜欢文学,仰慕戴望舒的才华,能背出戴望舒所有的诗。

31岁的戴望舒于1936年6月与19岁的穆丽娟在上海新亚饭店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不久,两人育下一女,并于1937年来到香港。

戴望舒婚后仍然不能忘怀"雨巷"中的"丁香"姑娘。他应邀为电影《初恋女》写歌词时,情不自禁地写下怀念施绛年的词:

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的梦中忘记你,现在我每天在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

"幽兰"指的就是施绛年,"蔷薇"暗指穆丽娟。这让妻子穆丽娟很受伤,两人关系开始冷淡。两人的矛盾终于在1940年彻底爆发。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因为在南京汪伪政权任职而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戴望舒是抗日分子,与已经当汉奸的穆时英政治立场不同,扣下了穆时英的丧报,不告诉穆丽娟,不想让她奔丧。随后穆丽娟的母亲去世,戴望舒为了掩盖前面扣下穆时英丧报的事又扣下了岳母的丧报。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去世的穆丽娟穿着大红旗袍去见朋友,被笑说在热孝中还穿大红,她才知道母亲的噩耗。穆丽娟愤然离开香港返回上海,同时提出离婚。

戴望舒不想离婚,苦求无果后服毒自杀,幸被友人所救。但两人在1941年协议分居,并最终在1943年1月正式离婚。

题外话,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是一桩谜案。一说,穆时英并不是真汉奸,而是国民党中统打入南京汪精卫伪政权的卧底,军统对此并不知情,在锄奸行动中误杀了穆时英。

戴望舒与妻子杨静和女儿

戴望舒无奈与妻子穆丽娟分手后,长时间处于感伤之中,又因为宣传抗战遇上牢狱之灾,从此落下支气管炎的病根。出狱后,戴望舒暂时住在朋友家里。

1942年,戴望舒遇上了16岁的香港女孩杨静,两人都曾在大同图书馆工作,杨静是抄写员。她主动联系戴望舒,公开表白喜欢他。1943年5月,37岁的戴望舒与比他小21岁的杨静结婚,婚后生了两个女儿。

抗战胜利后,本该由戴望舒出面主持香港清查附逆文人的工作,孰料,有一伙文人联名致信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状告其在香港沦陷时期有“附逆”行为,21个署名者中,有的人做贼心虚,生怕戴望舒查到自己头上,于是栽赃陷害。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让戴望舒回到上海来作自辩,厘清真相。

戴望舒与妻子杨静和三个女儿

1946年戴望舒一家返回上海,自辩还算顺利,但到上海后收入下降了,家庭经济情况迅速恶化。杨静经常为日常生活琐事与戴望舒大吵大闹,两人感情的裂痕与日俱增。婚后第六年,杨静宣布爱上蔡姓邻居,向戴望舒正式提出离婚。戴望舒苦苦挽留,但杨静心意已决,见戴望舒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便与蔡私奔出走。

两年后,1950年月2月,戴望舒在北京病逝,年仅45岁。当时戴望舒担任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国际新闻局法文科科长,从事编译工作。

诗人不寿,令人痛惜。

戴望舒 · 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戴望舒的诗风深受法国象征主义的影响。象征主义的艺术表现强调主观、个性,以心灵的想象创造某种带有暗示和象征性的神奇画面,他们不再把一时所见真实地表现出来,而通过特定形象的综合来表达自己的观念和内在的精神世界。在形式上则追求华丽堆砌和装饰的效果。《雨巷》是戴望舒的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作,意象优美,意境幽深,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雨巷》的基调是忧郁,这是诵读者不能偏离的情感立场。寂寥、愁怨、忧愁、冷漠、凄清、惆怅、凄婉迷茫之类的形容词散布于全诗,给诗定了调;独自彷徨、哀怨又彷徨、默默彳亍之类的动作让幽静的意境增加了幽静的深度,所谓鸟鸣山更幽;寂寥的雨巷、颓圮的篱墙、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之类的意象让忧郁的情绪笼罩了全诗,只留下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成为一个亮点、一个透气孔、一种希望。人们爱这首诗忧郁的情调,更爱忧郁情调中出现的丁香一样的姑娘。

这首诗是写给施绛年的,反映出戴望舒忧郁的气质、初恋的忐忑和希冀,也反映出在大革命失败的社会背景下,进步青年戴望舒精神上的压抑和苦闷。

尽管戴望舒的诗风深受法国象征主义的影响,但他同时也继承了唐诗以来的中国诗学传统。中国古典诗歌本来就特别重视意象优美,意境幽深。戴望舒继承着唐朝李商隐杜牧的文脉,把法国的象征主义和中国古典诗歌意象化的传统交融在一起。

丁香就是中国古典诗歌中具有忧郁情调的意象。由于丁香柔弱容易凋谢,传统的文人墨客常会对着丁香伤春。李商隐《代赠》中有句说“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煜在《浣溪沙》词中有句说“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戴望舒在古典意象中赋予现代情绪,把雨中的愁怨与丁香花的意象糅合在一起,并予以特别的突出和强化,把凄美和愁怨提升到了高妙的审美境界。

戴望舒 · 我的恋人

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

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

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

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她有黑色的大眼睛,

那不敢凝看我的黑色的大眼睛

——不是不敢,那是因为她是羞涩的,

而当我依在她胸头的时候,

你可以说她的眼睛是变换了颜色,

天青的颜色,她的心的颜色。

她有纤纤的手,

它会在我烦忧的时候安抚我,

她有清朗而爱娇的声音,

那是只向我说着温柔的,

温柔到销熔了我的心的话的。

她是一个静娴的少女,

她知道如何爱一个爱她的人,

但是我永远不能对你说她的名字,

因为她是一个羞涩的恋人。

这首诗写于1928年,收录于1929年4月出版的第一本戴望舒诗集《我的记忆》。和《雨巷》一样,《我的恋人》也是写给施绛年的。这两首诗都典型体现出象征主义的艺术表现特点,同时又都可以从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中溯源。

戴望舒与施绛年八年的恋爱,主要是单相思。这首诗写在这段恋情的初期,更多是戴望舒内心的体会,他把爱人理想化,把对方的言行举止高度诗化,诗里的内容有很多是戴望舒个人的意象化的感受。在诗的意境中,爱人和恋爱都美到了极致。桃色的脸、桃色的嘴唇、黑色的大眼睛是爱人外在的美,而天青色的心则是爱人内在的气质。不但美,而且美得无限延展,让人对恋爱有无限的遐想和向往。

关于第一句的断句,有两种断法:一种是“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另一种是“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第一种断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第二种断句则可能引起歧义,但不一定就错。关键在于要把“我的恋人”读成“说”的宾语,就不会产生歧义。但是如果把“我的恋人”读成了称呼语,就一定会产生歧义,肯定是不行的了。

戴望舒 · 烦忧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烦忧》有两个版本,都是戴望舒写的,我现在选的是流行的版本,显然是诗人自己改过后的版本。这首诗仍然是象征主义的,但从形式到内容又都富集着中国传统诗学的元素。

从形式上,这首诗是从回文诗的形式变化出来的,后四句是前四句逆向的卷帘。但是这首诗没有丝毫玩弄形式技巧的意味,八句话里把四句话颠倒着说过来又说过去,把诗人翻卷着的思绪反复咏唱,连绵不绝,循环往复,回转一次则诗意加深一次。

从诗意上说,这首诗延续了自古以来中国文人悲秋的传统。从楚辞家宋玉在《九辩》发出“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兮而变衰”的悲叹开始,后世文人就把悲秋变成了不衰的诗坛话题,历朝历代有很多悲秋伤怀的诗篇。杜甫有名句如“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刘禹锡有名句如“自古逢秋悲寂寥”。在汉语文字上,愁,就是悲秋之心。

这首诗是戴望舒早期的作品,浓郁的悲秋情绪可能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有直接关系。很多人解释说戴望舒早年参加革命,向往革命能改变社会改变未来,但在革命处于低迷的困难时期,难免会陷入迷惘。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复杂的愁思,有忧国忧民的情怀。

但是我以为这首诗所表达的仍然是戴望舒对施绛年的相思。

这一句“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显然说的是暗恋,说的是恋爱初期的心理感受。“辽远的海的相思”说的是对心爱的人的深切爱恋和思念,苦于不好对别人表达,又不敢直接对恋人表白,不敢说出恋人的名字,郁结于胸,融进了寂寞的秋的意境。诗人的寂寞与秋的寂寞融为一体,汇成秋的和“我”的清愁。从爱情相思的角度看这首诗,《烦忧》从内容到形式都达到了美的极致。

有人说“伤春悲秋”是中国古代文人一种带有颓废色彩的情结,我不能同意。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即使最积极乐观的革命者也难免会有惆怅迷惘的时候。如果把忧国忧民的思绪汇集于伤春悲秋,怎么可能说是颓废情结呢?如果把思念恋人的情绪汇集于伤春悲秋,怎么能说是颓废情结呢?


戴望舒(1905年11月5日-1950年2月28日),名承,字朝安,小名海山,浙江杭州人。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翻译家。戴望舒是他的笔名,他还用过的笔名有梦鸥、梦鸥生、信芳、江思、艾昂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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